为什么要说“我和改革开放”,而不是“改革开放和我”呢?因为,我比改革开放早出生了两个月。
我出生的时候,是在四处透风的帐篷里。北方的冬天来得早,虽然时令还是秋季,但已然感到肃杀之气。“身在林区,防火第一”,在沾河林区,但凡大风天气,一律不许生火。刚刚来到这世上,我便体会到了寒风刺骨,还没满月,就和感冒结了缘。
冬天来了,春天就不远了。改革开放诞生的时候,虽然已是冬季,却带来了春的气息。“对内改革,对外开放”,从此,中华大地处处生机。
每个时代的产物,都会带有时代的烙印;人,也一样。从物质的极度匮乏,到物质的极大丰富,我有幸亲身经历。相册里,我的成长是从黑白照片开始。刚满百天的我,憨笑着坐在椅子上“衣不蔽体”;四五岁的我,穿着妈妈用碎布拼成的新衣,却辨不出颜色。彩色照片中的我,长大了许多,也定格了更多记忆。站在沾河第一个冰灯前,戴着妈妈编织的帽子;在沾河最早的凉亭里,穿着妈妈编织的镂空毛衣……那个年代,造就了很多巧手妈妈。
那时候,人特别容易感到幸福。用粮票的时期,家家都要精打细算过日子,细粮是稀缺的,一般都留给孩子吃。在妈妈的回忆里,几乎每天都是大碴粥配咸菜。大碴粥不易熟,都是晚上煮开锅后焖着,早上起来再煮,哥哥的米饭装在饭缸里,一起出锅。偶尔吃一顿烙饼都觉得幸福,吃一顿饺子就很快乐,过年那几天,有鱼有肉更觉得满足。
那时候,没有反季蔬菜,几乎每家都会开辟个小园子。四季的分明,就在那个园子里。春雪消融后,就准备翻地;布谷鸟一叫,就开始种植;刚一入夏,就锄草架苗;立秋刚过,就晒菜备冬。邻里串门,都要比较一番作物的长势,也会互送一些自己种植的蔬菜。那时候,待客也简单,摘几个红的、黄的柿子,再摘几根顶花带刺的黄瓜,清香入口,笑声洒满小院。
秋天,是丰收的季节,也是忙碌的时候。茄子、豆角采摘下来,趁着好天气晾晒成茄子干、豆角丝、豆角片。有了这些干菜掺和着,冬天的伙食才不至于单调。那时候,过冬的“标配”就是白菜、萝卜和土豆,还有用白菜腌制的酸菜。等气温降到零下,就可以储存冻豆腐,还可以冻几颗白菜,待焯水后蘸酱,也是十分美味。当然,这酱也是有讲究的。冬季里烀上十斤、二十斤的黄豆,捣碎后摔成一个个长方体的酱块,用纸包好发酵,待来年农历四月初八或十八,下到缸里,加足盐和水,用布蒙上,放在太阳下,每天早晚用酱杵子打耙。虽然工序差不多,但每个人做的酱,味道却不相同,妈妈做的新酱,就格外的香。
80年代到90年代,是改革开放后中国面貌迅速变化的时期。细数过往,我的经历仿佛被缩写成了一个个点:从帐篷搬到了砖房,在彩色电视机里收看了第一届“春晚”,经历了一场地震带来的恐慌……90年代末,我参加工作时,林业刚从“两危”中走出来,慢慢恢复着“元气”,那时,还看不到未来的模样。
千禧之年刚过,仿佛踩了一脚油门,林区的发展顿时加速。楼房渐渐成群,道路步步硬化,车多了,店多了,街上穿着时尚的俊男美女也多了;鲜花开了,路灯亮了,人们休闲娱乐的场所也升级了。物质的丰富,精神的追求,走进新时代的人们,习惯了加快脚步。公路畅通、火车提速,还有联通世界的网络,林区人不再受地域限制,眼界也随之开阔。城镇建设品味提升,产业发展规划科学,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,舒适的生活让人忘忧,恍若一眨眼,林区就变做了林城,宜居,宜业,更宜人。
走得太快,就要停下来等一等灵魂。如今,人们好像更喜欢“复古”,在新时代里寻找旧时光的踪迹。不久前,哥哥送来他自己做的酱,熟悉的味道,引我回望来时路。不知不觉,改革开放已经40年了,而我,也已不惑。我和改革开放,一路相伴,从过去走来,从现在走去,走向美好的明天,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!
作 者:崔铁女